本帖最后由 胡宁生 于 2017-5-14 12:15 编辑
宁国母亲和我合影。 到宁国后,母亲接受共产党领导,积极要求进步,还参加共青团。但由于三反运动中父亲出了状况(后平反),受到牵连被除了名。并且将她调至距县城60里之外的东岸小学。
我跟随母亲到东岸,东岸给我留下很多回忆。学校是在河畔的祠堂里,我们住在最里,这里原是供放祖宗牌的地方,地势高,两边有石阶而上,左边的房间是我们居室。调皮的我用段竹竿斜靠在房外木壁,学孙悟空上爬。竹竿横向滑倒,我的头被立柱下的方形奠基石的角碰砸一个窟窿,当时血流满面。母亲心痛的一面埋怨我,一面急匆匆的把我抱到医院。至今我额头还留下有疤痕,有了这次教训,以后再也没有发生此类事件了。
学校前有宽敞的石条砌成的广场直通河边,发洪水时河里总会有上游被冲毁房屋里的木料、家具,家禽等随流而下。东岸有人用铁钩拴上长绳,抛向河中目标,打捞带回家。我爱看热闹,正在上课的母亲听说我在河边,急忙赶到,连拉带拽把我拖回家。 告诉我:“那多危险呀?水那么急,一滑下去会水的人也救不了你呀!”
东岸河上有一道木桥与对岸相连,端午节龙舟竟渡,鼓声雷鸣,很是热闹。
来了一个照相师傅,母亲带我过木桥,到对岸照了这张珍贵的母子合影。 另外又让我单独照了这张,还顺手采了野花让我捧着,三岁的我特像一个姑娘家。
小时候我最不喜欢吃苋菜,母亲买来红苋菜,她先用汤把我的饭染成红色,用“吃红饭”哄我。吃鱼时总把鱼籽夹到我碗里,说高蛋白,有营养。
为加强营养,母亲每天早晨都要给我冲个糖水鸡蛋花,晚上都要给我服几粒鱼肝油胶丸,从未间断。
记得那年三十,母亲早就烧好了饭菜,说是已经调到太平工作的父亲要到东岸过节。下午她盼夫心切,老是去门外。下晚她牵着我去门外,一出门就见父亲背着包走近了我们,妈妈很是高兴,但我见到父亲倒很是陌生。
春节后,骗我留在东岸她同事家,而她们双双回泾县老家探亲去了,回来时她和父亲分别回到宁国和太平。当时我好恨她们,后来知道宁国到泾县老家有100多里,当时没有公路,全部步行。把我留东岸,实属无奈。
离开宁国时母亲和我合影 通过父亲的请求,1954年妈妈调到太平。先从东岸到宁国,临别时妈妈带我到李医生家打了招呼。记得贵芳姨那天结婚,新娘子特别漂亮。
父亲在屯溪开会,约定在屯溪接我们。从宁国到屯溪有公路,乘的是汽车。印象中乘的是货车,车头右侧挂了个木炭炉。解放初石油奇缺,很多车采用木炭作动力的。从后面木挡板中看到灰尘笼罩下宁国越来越远……
调到太平后,母亲先到三口小学任教,星期六下午回县城,星期日回学校。那时我只有4岁,特别感觉麻村到棺材岭一段路好长,远远看到是一条笔直的路,而就是走不到尽头。记得一次,妈妈提着宁国带来的冬天取暖火凳,看我走不动了,就停下来让我到火凳上坐会,走走坐坐,不知不觉到了三口。
沾了母亲是教书的光,从4岁起我就在母亲的班级跟班读书,“马来了,马来了,你到哪里去?我到北京去!你到北京干什么?我要去见毛主席!”等课文我都熟记。一次母亲让一个学生当堂背诵,他不会,我脱口而出。母亲将眼一瞪,吓得我立刻住嘴。
三口任教期间父母和我合影 班上有学生长了虱子,虱子会飞,我也染上了。母亲急忙带我到理发店给我剃成光头。回来时我将脸一直偎在牵着我的母亲手臂,不敢抬头看人。
我得了麻疹,母亲一直把我关在房间,不让见风。一下课就到房里,看看我可自在,叮嘱我不能出去,吓唬我,出门被风一吹就成麻子,那就完蛋了……
有次我着了凉,咳嗽了很长时间,母亲每天给我削一个生萝卜、剥一瓣生大蒜让我吃。萝卜还好些,生大蒜辣的心都疼,皖南人一般都没有吃生大蒜的习惯,现在我偶然也能吃上1、2瓣了。
印象最深的一次高年级学生在操场打羽毛球,我就用石块砸空中的球,一不小心把一个专心打羽毛的男生头给砸破了。母亲急忙把他送进医院包扎了,送他到家里赔礼道歉。很久再回来,看到闯了祸的我战战兢兢,也没有多说。但以后带我上街路过豆腐店,她就吓我:“你砸的就是这家的儿子,他家里人看到你要打你,”所以我总不敢看豆腐店。一次母亲买豆腐,我没能避开,他父亲看到我笑笑,悬着的心就放下了。
……
几年后母亲调到沟村小学,据说这时期她有精神病状了。
沟村小学是当时少见的洋楼房,楼上走廊木栏杆面对黄山。小时候对清晰可见的白石头迷惑不解,一直以为是山上积雪。
冬天一个早晨,母亲准备早饭,我独自出去玩。洋楼前有一条水沟,沟边放置有一个废弃的大圆石。我“走边边”,从石头边很窄的空间穿行。前脚跨过,当迈后脚时,没有想到笨厚的棉衣被石头拦住,我掉下沟里。附近有人急忙把我拉起来,送到学校。母亲看到浑身湿透的我,急忙把我带到房间,脱下我的衣服,用热毛巾擦揩后让我到床上用棉被捂盖。内衣有换洗的。可毛线衣、棉衣、棉裤可只有一套。在床上躺了一整天,直到棉衣棉裤烘干后的第二天,才“回归大地”。晚上看到母亲一边批改作业,一边翻烘我的衣服,心里真不好受。
冬天,母亲习惯将烘篮放到被里将床预热。我先睡时总不自在,一次不小心将烘篮蹬倒。听到我叫,正在煤油灯下备课的她,连忙掀开棉被,叫我下床,抽开被单,抖落煤灰。然后从箱里拿床干净床单,重新铺好。记忆中,母亲从没有打骂我。
母亲在沟村生的我弟弟,生的那天我印象很深。父亲不在,半夜里我被迷迷糊糊叫下床,看见房里有几个人,床上垫了块橡胶垫单,没有多少时间就结束了生产,天还没有亮,母亲让出右边的一块干净处,让我睡下。那晚我总睡不着,总感觉背心那边冰凉。
1956年9月我正式读书,此后我就在城里读书。而母亲带着弟弟还是在沟村教书。
还是在小学一年级,一天上课时,班主任杨书香老师走进课堂,把我叫了出去。悄悄的对我说:“你现在回家,你妈妈死了,你爸爸等着你。”并安慰我,不要急。当时太小,回想回家的路上有些失落,但也没有嚎啕大哭。
就是这天早晨,同学杨立平到我家邀我一同去学校。过门市时,母亲就从外面进来,买有很多锅贴饺。当时是一个山东的师傅做的,他的大饼、锅贴饺非常好吃,现在的面貌全非了。看到我后给了许多个,还给了同学不少。当时我真的很高兴,对同学说:“这么多?从来没有过的。”哪知?这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印象了。
母亲是自杀的,她家有遗传性精神病史,妹妹、弟弟都死于精神病,兄弟姐妹4人中,只有她哥哥没有受到影响。母亲一直患有头痛病,估计缘于此因。
还有诱因:一是祖父曾告诉过她,土改时泾县溪头都有人提出要将她拉回来批斗,给他造成很大精神压力。她经常在父亲前唠叨,稻和油走的时候还不是都留在家里,也不是她得到的?得病后经常讲政府要枪毙她了,不如自己死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