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与追忆我的老师曹诚英先生

胡宁生

作者：胡毋夃（誉称“溪头四胡”台湾学者胡耐安四女）

2014年作者胡毋夃參观台北胡适纪念馆

    1951年夏，我考入复旦大学农艺系，曹诚英先生是农艺系的教授，我们班的同学拜访了曹先生，曹先生热情地接了我们这些新生。她的笑容那么亲切，说话轻声细语，她单身一人，我们去看望她，她很高兴，这是初步印象。

青年曹诚英

中年曹诚英

老年曹诚英

    曹先生教的是遗传学，这门课要到大三才开设，暂时不能听曹先生的课不用着急，大一、大二是基础课，遗传学是主要的专业课，我们在等待。谁知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亲听曹先生的教诲。

曹诚英复旦大学农艺系工作期间师生合影

    1952年8月，全国高等院校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院系调整，复旦农学院奉命调到东北沈阳，和东北农学院的部分科系合并成立沈阳农学院，这是一次重大的改革。曹先生是农学院众多教授中唯一的女教授，当时有五十岁左右，身体不好。她毅然响应号召，服从迁校的决定，离开上海去东北。到沈阳后，我们系的女生又去看望过曹先生，家里有一位女亲戚照顾她的生活。我们没有听到曹先生的怨言，其他老师也没有说什么，同学们也都没有说过这不好、那不行。

    此时，不仅仅是学校从南方搬到了北方，教学内容也在改革，所谓的“一边倒”，尤其是遗传学，中央教育部和农业部从苏联请来专家，在北京举办培训班（农学系派了一位讲师去学习，回来开设了米丘林遗传学）。曹先生是孟德尔-摩尔根遗传学派，在美国留学时她是摩尔根的学生。曹先生当即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，她不接受米丘林遗传学，她不开课。但我在沈农的实验农场里看到曹先生在栽培她选育的马铃薯，我记得其中有红皮的“男爵××号”。

    我不知道曹先生选育的马铃薯新品种所具有抗病、高产……性的，但我知道马铃薯的晚疫病曾造成英国的饥饿灾荒。

    曹先生的学术造诣,作为她的学生我无权评价，但是她不说违心的话，不做违心的事。她不开课，因为那时讲台上只有一个声音：米丘林-李森科……摩尔根是被批判的。但曹选择坚持做田间试验（五十年代还没有室内实验的技术和材料），这和一些人的撂挑子是不同的，她相信摩尔根遗传学的正确性，她多年研究的试验是她的心血，不能中断，不能毁掉。

1962年3月3日，沈阳农学院师生庆祝曹诚英六十岁生日

    这就是曹先生的人格魅力，一直影响着我，我于1955年毕业，从事药用植物栽培技术的研究，从北京-新疆-杭州，地域有很大变迁，研究的药用植物也很不同。我把曹先生作为我的榜样，不怕困难、坚持真理。

    离校后我没有回过母校，2005年复旦100年校庆，农学院的师生编写了《农院史话》，我们人手一册，其中有对主要教授的介绍，看了曹先生的事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。

    曹先生：你的一生太凄美了，但你拥有过爱情，虽然它很短暂。

    曹先生：你的言行、你的为人，影响了你的学生，也许你并不知道。

    曹先生：你的一生太寂寞了，作为您的学生，我没有更多地去拜望您，照顾您，我入复旦才17岁，我不懂事，我很懊悔。

    曹先生：你在故土安息吧

    曹诚英1973年病逝于家乡，其骨灰就埋葬在胡适回家的必经之路上。孤独的在故乡的土地痴痴的等待胡适魂归。

    （原载《杭州徽学通讯)2007年第4期）